间谍、黑客和骗子无处不在 互联网已经成了失败的“国度”?

时间:2016-12-09 13:40 来源:界面 作者:翻译尉艳华 点击:

 

这是我们所生活的世界:

*今年2月,孟加拉银行遭受了历史上最大的一起银行抢劫案,失窃金额达到1.01亿美元。此次偷盗不是通过管道或者爆炸物实现的,而是通过获取Swift全球信息系统的密码完成。银行使用Swift全球信息系统来安全地传递支付订单。罪犯利用Swift命令美国联邦储备局将钱转到他们的账户,并通过修改银行软件,悄悄地清除了他们在电脑上的痕迹。

*2015年6月,美国联邦人事管理局说,其电脑遭到黑客攻击,黑客盗走了2150万人的社会安全号码、姓名、日期、出生地以及地址,其中包括因职位敏感而接受背景调查的人。

*2015年10月,英国电信公司TalkTalk的电脑系统遭到入侵,15.7万用户的个人信息被盗。之后,警察逮捕了六名与此次网络攻击相关的青少年。

*在过去的两年里,全球的医院成为了恶意网络攻击的目标。医疗人员会突然发现医院的电脑系统被锁,他们无法进入到系统中。之后,他们收到一条消息,告诉他们如果支付比特币赎金的话,他们的数据将解锁。欧洲政策机构欧洲刑警组织说,“勒索软件”的威胁已经超过了其他所有线上偷盗和勒索。

*两个月之前,一位意大利女性发给朋友的私密视频被分享在整个网络中,由于不堪忍受网络暴力,这位女性最终自杀。当那些图片像病毒一样传播时,她忍受着不堪入耳的评论、经过PS之后的截图以及残忍的恶搞。这些最终将她推向了死亡。

*六月份,两名俄罗斯政府特工侵入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电脑系统。就在民主党大会提名希拉里之前,维基解密发布了几千份文件和附件,其中一些对希拉里极为不利,而对特朗普极为有利。

*10月21日,一系列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导致美国网络大片瘫痪。被指向至域名服务商Dyn的美国大批用户无法访问网络。此次攻击一度严重影响了主要网站——包括Twitter、Reddit、PayPal等网站。此次攻击是利用未经保护的“网络配件”(诸如摄像头、宽带路由器)中的僵尸网络进行的。

*据顶级安全专家Bruce Schneier说,在过去一年中,曾有人探入那些运营互联网关键部分的公司的防护。这些刺探,“用来了解这些公司保护自己的能力有多强,打败他们需要什么。我们不知道这是谁做的,但是感觉是一个大国。我觉得最有可能是俄罗斯或其他哪个国家。”

欢迎来到网络空间。

过去并不是这样。1983年1月,我们现在所使用的因特网诞生。之后的第一个十年中,网络空间是一个勇敢的新世界——这里是技术宅和计算机科学研究者的广大天地。在那个充满魔力的虚拟世界中,没有犯罪、没有垃圾邮件、没有商业活动,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网民们”(当时人们就是这样称呼他们的)认识彼此,或者知道彼此的单位,他们围绕每一个能想到的话题组成讨论组(后来被称为新闻组),无论这些话题多么晦涩难懂。(早期,人们曾激烈地讨论是否应该有一个关于性的讨论组。当这个讨论组最终出现的时候,又有其他一些人从逻辑出发认为也应该有关于毒品和摇滚的讨论组。所以,这些讨论组都被建立起来了。)

行为准测、礼仪和社会规范约束着——至少是缓和了——网上行为,减少了“火爆论战”等等。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仙境,促进了约翰·佩里·巴洛在“网络空间独立宣言”中所阐述的技术乌托邦主义。该宣言的开头说道:“工业世界的政府们,你们这些令人生厌的铁血巨人们,我来自网络世界——一个崭新的心灵家园。作为未来的代言人,我代表未来,要求过去的你们别管我们。在我们这里,你们并不受欢迎。在我们聚集的地方,你们没有主权……“

 

 

今年六月,俄罗斯特工侵入民主党全国大会的电脑中,获得了对希拉里不利,而对特朗普有利的电子邮件。图片来源:USA/Rex/Shutterstock

结果是这样:在1983年到1993年的十年间,网络空间和现实空间成为平行宇宙。二者并肩存在,在很大程度上生活在现实空间中的人对虚拟世界一无所知。

但是从1993年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发生变化。主要的催化剂是万维网、Mosaic浏览器以及AOL。网络为非技术宅们提供了问题的答案:网络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第一个现代浏览器Mosaic向人们展示了网络可以做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展示了它能成为什么样子。连接网络的需求开始爆发。AOL通过为数百万人提供可信的、易于配置的拨号服务,满足了人们的这一需求,但同时也将“红脖子人群”带到了网络中——即不了解网民时代的规范和习俗的人们。公司和色情作品作者嗅到其中的利润,因而进入网络,随后,发送垃圾邮件的人、诈骗犯以及其他各种不受欢迎的人也纷纷涌入。

结果是这两个平行世界逐渐合为一体,我们现在所生活的复合网络世界逐渐成型——一个同时拥有网络空间和现实空间的世界。这能够帮助解释为什么我们在面对网络世界时所出现的问题。

 

 

2015年10月,15.7万TalkTalk用户的个人信息被六名青少年所盗。 图片来源:Zmeel Photography/Getty Images

这个混合世界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既令人快乐又令人恐惧。它为用户们——普通市民——提供了快乐和机会,而以往这些是有钱有势者才能够拥有的特权。人们通过轻轻一击鼠标,便能够访问维基百科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知识汇聚地,谷歌成为了人们的记忆假体,诸如Skype和Facetime缩短了家人们和爱人们之间的跨洲距离,等等。

但是同时,我们在网络上所做的一切都受到政府以及如今主导网络空间的大型公司的监控。(如果你想了解此举的商业一面,在浏览器上安装Ghostery,你就能够看到当你上网的时候谁在监控你。)网络用户遭受着垃圾邮件、网络钓鱼、恶意软件、欺骗和身份盗用的骚扰。公司和政府的数据库经常被黑客攻击,个人数据经常泄露,信用卡和银行账户信息被盗,并被放在暗网(dark web)上出售。诸如医院等公众机构被“勒索软件“攻击,使其无法使用重要的IT系统,除非交纳赎金。网络犯罪已经达到了令人警醒的程度,由于网络犯罪大多没有得到惩罚,因此还将继续猖狂——这就是为什么在一些社会中,传统形式的人身犯罪减少,这是由于作案者转移到了更加安全、获利更多的网络上。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那里”,这曾是如今已停刊的《News of the World》的广告标语。这句话对该杂志来说从来都不正确。因为该杂志上更多的是好色牧师的故事、名人的三角恋情、愚蠢的彩票获奖者以及类似的垃圾。但是对于网络来说,这句话绝对正确。网络符合每个能想象到的人类兴趣、品味和爱好。我们可以将网络看作是照映出人类特点的镜子。镜子中的一些特点令人昂扬暖心,网上的许多东西都是愉快、无害、有趣的。但是有一些则令人厌恶:特别是社交媒体使得残忍、种族主义、仇恨、伪善更易出现——正如在美国反对特朗普的自由主义者最近所发现的。如果想要迅速了解人类本性的黑暗面的话,可以阅读乔恩·罗森(Jon Ronson)的《话说你被当众羞辱了》一书,随后你就会为此而流泪。

所以我们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矛盾的世界中,令人快乐又令人恐惧。社会历史学家们会说这并不是什么新东西: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唯一的不同是现在我们每天24小时都在经历这样的事情,并且是在全球的范围内。但是我们却急于寻找一种理解这种问题的方法,我们的公共话语逐渐变得像摩尼教:科技支持者在一个极端,技术恐惧则在另一个极端,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位于两者之间。所以毫不奇怪为什么研究网络空间的学者曼纽尔·卡斯特尔曾将我们所生活的情况形容为“知情困惑(informed bewilderment)“。

 

 

IT记者Sean Gallaghe认为网络与20世纪70年代末的纽约有很多相似之处。“有令人痛恨的演讲、各种缺陷、警察试图阻止这一切。图片来源:Alain Le Garsmeur/Getty Images

战胜这种困惑的一种方法是寻找暗喻。将网络比喻为照映人类本性的镜子则是其中之一。但是最近人们还在寻找其他比喻。例如,科技博客网站Ars Technica的IT编辑Sean Gallagher曾提到城镇。“在20世纪70年代末的纽约市,”他写道,“事情看起来很糟糕。市政府破产,城市衰退,犯罪频繁发生。但是人们每天仍然去市里,因为所有事情都发生在那里。而且尽管当时不详的预感悬在纽约上方,但大部分人只有轻微犯罪。”

“如今,”他继续写道,“我们涉足到与20世纪70年代的纽约市很相似的一个地方——网络。(如果需要最近的明喻,想想美剧《火线》中的巴尔的摩市。)低烈度的犯罪仍然猖獗,同时日益复杂的犯罪集团在追求大比分。有令人痛恨的演讲、各种缺陷、警察试图阻止这一切——或者至少使得这些混乱远离遵守法律的市民。但是人们仍然每天使用网络,尽管认为自己拥有城市生存能力的人们安装了不同程度的防护。事情仍在继续……”

他们确实是这个样子的。但是将网络比作纽约市的缺点是纽约市最终被清理干净,恢复了秩序。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对于网络来说是不现实的、过于乐观的图景。所以那些害怕人类会努力控制网络空间的人群在寻找更能令人警醒的暗喻。例如,网络能变成某种程度上的“失败国家”吗,比如当代的索马里?正如Gallagher所说的:“斗争的各个派系摧毁了公共机构的大部分根基,”安全区“减少或消灭了自由流动,安全成本使得除了有资金实力的大公司之外的所有人无法在不成为政治或经济利益的受害者的前提下做生意。

美国智库和平基金会和《外交政策》杂志每年所发布的“脆弱国家指数”,将脆弱国家定义为“中央政府软弱或无效,对大部分领土没有实际控制力;不提供公共服务;蔓延的腐败和犯罪;难民和人口的非自愿流动,经济急剧下滑“。

这些定义中的一部分与网络空间相符。诸如没有能够有效控制网络“领土“的中央政府(尽管由于历史原因,美国比其他国家对网络更具影响力,这使得俄罗斯和中国非常不满)。事实上,网络所展现出来的关键问题之一是它是处于充满主权国家和地区法律的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之下的全球体系。

我们的困境在于,虽然无法知道网络空间的未来,但是我们需要对此进行思考,因为这一问题影响到我们所有人。标准方法是大公司和政府可以描绘一些列可能的未来和前景,并评估每一个前景影响,以此来达到这个目的。我们的目的并不是“预测“未来,而是试图了解我们可能会面对的一系列可能性。

关于网络空间,我看到过的最有趣的前景来自于美国智库大西洋理事会。该智库的分析家Jason Healey列出了五种可能性:

现状:继续我们现在的状况。“从普遍意义上来说,网络空间是做生意、与他人交流的一个安全的地方,即便犯罪分子继续偷盗数百万美元、个人的私人信息;外国情报机构刺探军队和商业机密。”

冲突领域:这是对我们早已看到的网络空间军事化的推理——在这个世界中,网络战争变得十分普遍。

巴尔干化:网络空间已经分裂成为国家领域:没有单独的网络,只有国家利益的聚合。

天堂:网络空间成为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间谍、战争、犯罪十分稀少。

网络末日:网络空间堕落为虚拟的失败国家,想想当今的摩加迪沙(索马里首都)就知道了。其中一些前景比另外一些更具可能性。Healey的“天堂“前景只是单纯的幻想而已。而且,网络公司的力量——以及诸如美国国家安全局等国家情报机构的掌控——表明在“网络末日”到来之前,网络可能会恢复一些秩序。

所以现在我们有两种真正的可能性——巴尔干化和国家间冲突,这两种都是我们现在所观察到的状况的延伸。

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展了,我知道有一位杰出的国际关系教授肯定不会惊讶。十六年前,在谈论到网络时,他问我我是否真的相信网络代表了对既有权力结构的根本性挑战。我十分肯定地予以回答——因为,从我的科技乌托邦的观点来看,我确实这样认为。他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所以最终我问他他的想法。“我们将会看到的,亲爱的孩子,“他回答道,”我们将会看到的。“

他仍然在我周围,仍然非常睿智。而我是个恢复中的乌托邦主义者。

(翻译:尉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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